今天上午報上看到的文章,或許在這紛擾的世間,這才是我們應該追求的

舒國治:台灣所過最好的日子     【2008/12/03 聯合報】

你若問台灣有些深有見地的家庭主婦(或主夫):「在台灣生活,你最希望住在什麼樣的環境裡?」

她答:「最希望我們家那幾個小鬼能一天到晚在巷子裡玩,在地上爬,有其他家庭的小孩玩在一塊,要打滾就打滾,要吼叫就吼叫,到回家時永遠玩得一身汗,而我完全不需擔憂危險或什麼的。」

放學走田埂 巷子內玩耍

有的答:「我希望小孩子上學放學可以走田埂,一路上伴著蝴蝶、蜻蜓飛舞而行。常常手上還揮著一根竹竿,這裡拍拍那裡打打,像是赴學途中便是快樂的大自然之旅。」

某一主婦則說:「我希望後院可以曬衣服。更偉大的是,能在烈日下曬棉被。那些飽吸陽光的棉質衣物,釋放出一襲植物真實的本色香氣。晚上蓋在那樣的被子裡睡覺,連夢也變美了。」

更有人說,只想住在簡簡陋陋的平房裡。有一小院,院裡有棵樹,樹上結果子,要不就開花(像有些晚上開,香氣襲得路過之人心神蕩漾)。

又有說,平房最了不起處,在牆。牆外,常是「外面的世界」。你永遠在牆內遐想與度測;有人拍球,你會猜想是小明嗎?有人吹口哨,你也凝神揣測,會是某個哥兒們的暗號嗎?至若牆外放鞭炮,你真想探頭去看一看是怎麼回事。

然而牆要建在巷弄阡陌之中。也即,牆與牆要能夾成巷弄,而巷與巷要能一條接著一條;如此的阡陌,所形構出的群落,才得蘊涵出溫暖的人煙氣息。於是小孩在巷內爬地、打滾才會不危險,甚至深夜偶傳賣餛飩的敲梆子聲、賣麵茶的汽笛聲或「燒肉粽」的叫喚聲才會真的悠悠出現。

這樣的住居形式到底是什麼?豈不像是五十年前台灣設置的眷村。也或者說八十年前上海的里弄住宅。最要者,巷弄阡陌的住居聚落,其先天要求是清苦簡陋。

生活簡單些 浪漫多一些

倘不能實踐這「清苦簡陋」,則前說的許多浪漫、許多嚮往則無法久存。

且舉一例,如果今日將「中興新村」這一類的群落完全清空,租給一、兩百個家庭度暑假或寒假,一租便需租兩個月。父母親白天出外或什麼,小孩便在巷中或村外田野嬉玩。中午吃飯了,叫孩子回家;晚上吃飯了,再叫孩子回家。其間爸媽要買菜、做飯,偶要洗衣、晾在陽光下。說到洗衣,搞不好要去公共洗衣台,用洗衣板手搓的來洗。更好的,是在河邊洗,尤其是洗大張的被單,還拿木棒來搥。說到燒飯,或許用的是在來米(用越光米或池上米便沒法感受那種生活了),吃進肚子,不久便又餓了。更好的是,洗澡必須以大壺燒開水,燒開後,拎著傾在澡盆裡邊擦邊抹的把身體總算洗淨。這樣用諸多手續才將一事做成的所謂「費工夫」,才令生活透出真切的一面。而巷口的麵攤、租書店才會因此教人無限憧憬。而村中廣場偶爾夜晚拉布幕放電影或白天偶有外地來的賣藝者(如跑旱船等),才顯得多麼令人珍惜享受。

更重要的,是家中沒裝潢。只有幾把藤椅、數張板凳。也不宜有電視機、遊戲機。於是全家人更將心思放在最基本重要的家庭生活上。吃飯便吃飯,吃完飯,小孩作功課用的仍是那張飯桌。等一會兒下棋,還是那張桌。星期天打麻將,仍是同一張桌子。

即使有這樣的屋子、這樣的村落,放眼望去,有人過這樣的日子嗎?有一成語,家徒四壁;今日若有人能過得這般日子,必定是神仙聖賢之流了。(本文作者為作家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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